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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斯圖亞特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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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她說她不能出現在晚餐宴會上,怪不得她說她的初戀情人就在這裏,她和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是不是在拼命嘲諷我?

我一早上都呆在我自己的房間裏,生著自己的氣,覺得我真的是蠢到無藥可救了。弗朗西斯顯然也氣炸了,他沒有在家吃午飯,早上他在樓梯上看到我的時候,甩給了我一個冷到冰點的眼神。我真不明白他幹嘛要生我的氣,是他把別的女人帶回家來的,又不是我,他給自己丟臉也是他活該。

下午,參加晚宴的客人們陸陸續續來了,我只能打起精神去應付他們。

斯圖亞特莊園的客房非常多,這會兒已經全都準備好給客人們入住和休息了。客房和主臥不在一層樓。我和弗朗西斯分房睡,我們的臥室都在樓層較高的東翼,除了貼身仆人和我們兩自己,沒有旁人可以進出。就算客人再多,我們那一層樓都是安靜而隱蔽的。

我忙了一陣,上樓去取我的披肩,我剛從我的房間走出來,就聽到了走廊盡頭弗朗西斯的房間裏傳來哐當一聲砸碎東西的聲音,把我嚇得立刻逃回了我自己的房間,念叨了一句:“他又在發哪門子神經?”

我關上我的房門,背靠著門站著。我隱約聽到傑奎琳在哭,還聽到了我的名字,然後啪得一聲巴掌聲傳來,把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弗朗西斯的聲音從走廊裏傳來:“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她的名字!這件事沒有商量,埃莉諾只能去寄宿學校,不能來莊園!”

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我才走出了房間,往他的臥室走去。

房間裏一片狼藉,打碎的瓷片,植物的莖葉和花朵散了一地,濕噠噠的水濕透了一大片地毯,傑奎琳坐在窗前的軟凳上,瘦削的肩膀發著抖,左半邊臉腫了起來,嘴唇白得像鬼一樣。

我拿出魔杖,修覆了花瓶,那些莖葉紛紛飛了回去,地毯也被烘幹了。我拿著花瓶走到浴室重新裝上水放回壁爐架上,把我兜裏的手帕遞給了她。

她擡起頭,看了我一眼,接過了手帕擦了擦眼淚,說:“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說到看笑話,今天早上你我恐怕都已經看夠了吧。”我平淡地說,“我這人比較笨,不懂你們這些人總是喜歡玩的把戲,所以你不要把我想成和你一樣的人。”

她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隨機她笑著搖搖頭,說:“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好奇,想看看他最終選擇的妻子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我問:“你們在吵什麽?”

“沒什麽。”她說,自嘲地笑了笑,“事情已經不可能再有轉機了。凡是他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這件事和埃莉諾有關嗎?”我問。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我的初戀嗎?”她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轉而說道,“我小時候,弗朗西斯有兩個姐姐,她們總是欺負我,弗朗西斯一直站在我身邊,用盡辦法保護我。是他教會了我騎馬,教會了我在淩晨時分起床,在海邊享受日出的美景,沈浸在只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世界。你以為你有我這麽了解他嗎?但是弗朗西斯的父親從小就給他選好了妻子。畢業兩年後,他就和勞拉·格林格拉斯結婚了。他結婚的一個星期前我懷孕了。我告訴了他,可是他還是選擇了勞拉。”

我心裏掠過一絲對這個女人的同情,但是我什麽也沒說,只是繼續抱著雙臂,後背倚在壁爐架上看著她。

“你看,從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死了。”傑奎琳淡淡地說,“我堅持生下了埃莉諾,他把我安置在巴黎,就這樣,這麽多年就過去了。而你和勞拉一樣,都是一個被他鎖在這個莊園裏的可憐女人。”

她那雙明亮的藍眼睛看著我,可我只是聳聳肩,笑了笑:“如果你想激怒我的話,那你就白費精力了。我沒有興趣跟你比較誰更了解他。”

“你也許也會覺得奇怪為什麽我會突然出現在莊園裏,而且還是在客人雲集的時候。”她淡淡地說,“我現在已經不住在巴黎了。我住在聖芒戈,沒有幾個星期可以活了。我知道你不待見我,但是同樣作為一個母親,你應該了解我現在的心情。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埃莉諾。我問他是否願意成為埃莉諾的監護人,他不同意。”

“如果埃莉諾不到斯圖亞特家裏來,她會去哪裏?”

“我沒有親戚了。”傑奎琳說,“她現在在法國的一所寄宿學校。”

“為什麽他不同意?”我問,也許處於女人的本能我不喜歡傑奎琳,但是她的女兒是無辜的,我也想不通為什麽弗朗西斯在這件事上這麽不近人情。

“很簡單,因為埃莉諾和你的孩子不一樣。她是私生女。”傑奎琳說,低下頭,把臉埋在了手心裏,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擡頭看著我,悲哀地笑了笑,“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顧及你的感受。我不是在怪你,伊麗莎白,你不要介意。換做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願意照料自己丈夫和另一個女人生的孩子的。”

“他顧及我的感受?”我哼了一聲,“他才不在乎我的感受呢,他又不喜歡我。”

傑奎琳看著我,搖搖頭:“他其實很在乎你,我看得出來。弗朗西斯是個極其有原則的人,所以有時候會顯得過於嚴厲,不通情達理。在感情上,他也不善於表達自己。所以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他都會在背後默默地付出,哪怕你恨透了他,他也不會跑到你面前來告訴你他為你所做的事情,或者對你說出那句‘我愛你’。”

這番話,當時的我一個字也沒有聽明白。直到好多年後,我也只是明白了一小部分。

我冷淡地說:“反正你自己已經沒有名譽可言了,我的臉也丟光了,要是你不想讓斯圖亞特家變成一個更大的笑話,你以後就別在我家出現了。”

******

那天晚宴開席之前,客人們都在客廳裏喝香檳和聊天,我站在壁爐邊上陪教育司司長說話,教育司司長走開之後,弗朗西斯走了過來,站在我身後,沈著臉問:“你把傑奎琳趕走了?”

我轉過身,笑著看著他說:“是啊,你想把我也趕走嗎?”

在這麽多客人面前,我知道他是不會對我發火的。果然,他只是笑了笑,一只手撐在壁爐架上,淡淡地說:“伊麗莎白,你不要做得太過分。”

“我這是在為了你的名聲著想呀,”我說,一邊樂在其中地繼續激怒他,“要是傑奎琳此刻和我一起站在這裏招待賓客,你就不怕你的父親氣得從墳墓裏活過來,扇你一巴掌然後再死過去一次麽?”

“只怕有人只是因為今天早上掃了臉面,在蓄意報覆而已吧。”他一語道破了我心裏的算盤,“你要是在意我的名聲,我明天就給我司裏的全體員工漲兩倍工資。”

我環住他的手臂,樂滋滋地說:“你怎麽這麽聰明?還有呢,你也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和傑奎琳的事情,你情婦們多到可以組一支女子魁地奇隊代表蘇格蘭參加世界杯都不關我的事。我只是想看看我把她轟走之後你氣急敗壞的表情而已。”

“要是把我氣死了,你有什麽好處?”讓我吃驚的是,他竟然沒生氣,只是低下頭看著我,灰藍色的眼睛裏帶著一絲打趣的神色。

“那你的莊園就是我的了唄。”我幸災樂禍地說。

“你放心,我的遺囑早就放在我的律師那裏了,莊園沒你的份。不過看在我比較仁慈的份上,我給你留了一塊磚頭。”他斜了我一眼,“還有,要是我的情婦們組建魁地奇隊,那她們代表的是英格蘭而不是蘇格蘭。我喜歡的是英格蘭女人。”

說完,他舉起手裏的香檳,禮貌地和我的杯子碰了碰,然後轉身走開了。

要論毒舌,我的道行還遠遠比不上他。我氣呼呼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夫妻做到我們兩這種份上,還真是百年一遇的奇葩了。我放下酒杯,擡起頭,就看到了湯姆和阿德萊德坐在我斜對面的沙發上,他看著弗朗西斯走開的身影,接著又看了我一眼,烏黑的眼眸裏帶著一絲了然的譏諷。

******

狩獵季快結束的時候,他對我說:“你可以回約克去了。”

那時候我們正好在起居室裏喝茶。除了女仆,起居室裏只有我們兩個人。落地窗大開著,白色的薄紗窗簾裏襯在風中飄飛,厚重的呢絨簾子則被拉在一邊,用帶著刺繡穗頭的絲絨綁著。陽光正好,落在我們桌上的白色餐巾和燙金細白瓷器上,銀色的小匙子閃閃發亮,女仆給我們端來了一客蜜桔和一疊蛋黃奶油餅。

我擡頭看了看他,哦了一聲。

“傑奎琳昨晚在聖芒戈去世了。”他平靜地告訴我,“以後她不會再出現在這裏了。”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一直以為她只是來胡鬧的,沒想到她真的生了重病。

“對不起。”過了老半天,我才說出了這一個字。

女仆放下了牛奶壺,離開了房間,掩上了門。我們兩沈默了好一會兒,我才用隨意的口氣問道:“你會接孩子們回來嗎?”

我一邊問,一邊隱隱擔心著他的反應。

他一向最反感我提到孩子,可是這回他卻只是半靠在竹篾編織的椅子裏,半閉著眼睛,一只手揉著額頭,隨意地恩了一聲,嘴角帶著一絲淺笑說:“查爾斯的眼睛和你的一模一樣,他的脾氣像你。”

我丟了一塊方糖在我的茶裏,用銀匙子攪拌了一下,銀匙子叮地在茶杯邊緣敲了一下,放在了小碟子裏。

“那埃莉諾怎麽辦?”我的語氣依舊輕松隨意。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灰藍色的眼睛向我射來一道銳利的目光,不急不慢地說:“怎麽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在他緊迫的目光下,我說話有點結巴了,但是我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要是是因為你怕我不高興而不肯把埃莉諾接過來的話,那麽你不用擔心了。我不會介意的。畢竟她是你的女兒,我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你不能讓她才五歲就沒有了家。你不知道作為孤兒的日子有多麽難熬。”

他把手裏的報紙撂到一邊的沙發上,欠身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看到他的淺藍色條紋襯衫的領口系著深灰色的真絲領帶,陽光在領帶光滑柔軟的布料上微微閃爍了一下。

他放下茶杯,沈聲問:“你真的不介意嗎?這是我和別的女人的孩子。”

“全倫敦都知道你和傑奎琳的事情,接她回來只是把公開的秘密變成公開的事實而已,誰又能把你怎麽樣。”我說,雙手無意識地撫摸著茶杯上小小的杯耳,“如果傑奎琳去世後,你不把埃莉諾接回來,人們會覺得你太無情。如果我們把她接回來,人們反而會覺得你寬容大度,這對你的政治生涯也有好處。”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我,輕輕笑了一聲,說:“跟我分析了這麽多客觀因素,那你自己是怎麽想的呢?”

“我不介意。”我說,“真的。我知道我們結婚以後你每個月去看傑奎琳和埃莉諾。我知道你喜歡她比喜歡我多。反正我也沒那麽喜歡你,所以我真的不介意。”

他點點頭,我以為我說了正確的話,於是心裏一松。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他伸手就掀翻了桌子,滾燙的茶水潑到了我身上,杯子,碟子,茶壺,牛奶壺,糖罐和餅幹全都砸到了地上。

聽到這聲巨響,門外的女仆和男仆紛紛跑進來。他們一看到弗朗西斯掀翻了桌子站在我面前就立刻非常識相地迅速跑出去了,免得討罵。

“伊麗莎白,你夠了沒有?”他俯□□,一把攥住了我的衣襟,氣得充血的眼睛緊緊盯著我,好像要冒出火來,“你到底要我怎麽樣?”

我看著他,不知為什麽,全身上下突然冒出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我不想再和他沒完沒了地吵架了,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我沒有像平時那樣回嘴,總是搶在他跟前說出無比刻薄的話來,相反,我只是面色蒼白地看著他,嘴角帶著一絲悲哀的微笑。

我真的弄不懂這個男人。

“燙傷了嗎?”他看了看我的手臂。我那天穿的襯衫的袖子是用透明的縐紗做的,茶水濺在上面,把我的皮膚燙的變成了紅色,起了泡。他托起我的手臂,想把我抱起來,可是我往後面縮去,把椅子撞倒在了地上,不想碰到他。

“你離我遠一點。”我茫然地說,聲音裏帶著一絲空洞。

我踩著滿地的碎瓷片,走過了起居室,迎著仆人們驚異和好奇的目光,像游魂一樣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間,收拾好東西,移形幻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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